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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中國徐州教育史上兩段塵封的記憶
    2019-10-11 10:50作者: 李建華來源:本站

           2009年12月初和2010年1月中旬,筆者為編寫徐州市王陵路57號校園史,曾多次到徐州市檔案館查找資料。那些天,在工作人員的熱情幫助下,我把館藏的民國時期發黃的檔案卷宗全部翻閱了一遍,最后收獲巨豐,滿載而歸。其中有兩組檔案比較特別,它們在檔案館的庫房里,已經靜靜的躺了半個多世紀,可謂舊中國徐州教育史上兩段“塵封”的記憶。

           一、司徒雷登:徐州市私立培正中學校董、名譽董事長

           第一組檔案共有三件,是我從《徐州市私立培正中學校董會呈請立案卷》(全宗號 A2 目錄號5案卷號398)中查閱到的。這三件檔案都和一個大名鼎鼎的外國人有關,這位外國人就是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

           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 ,1876——1962),美國基督教南長老會傳教士、外交官,教育家。生于杭州,1904年開始在中國傳教,曾參加建立杭州育英書院(即后來的之江大學)。1908年,任南京金陵神學院教師。1919年創辦燕京大學并任校長、校務長。1937年北平淪陷,司徒雷登與燕大選擇了留下,成了北中國的自由“孤島”、華北地下抗日運動的一個堡壘。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司徒雷登被捕,身陷囚牢3年8個月,從未低下過高貴的頭顱,決不向日本的刺刀屈服,因此贏得了中國和世界的普遍敬重。

           司徒雷登于1946年出任美國駐華大使,擔任國共兩黨沖突調停人,1949年8月離開中國。毛澤東的《別了,司徒雷登》,使他在中國幾乎婦孺皆知。

           那么,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與徐州市私立培正中學(今徐州五中)有著怎樣的淵源呢?

           我們先來看第一件檔案。

           徐州市私立培正中學校長王恒心寫給司徒雷登的一封信,內容是懇請其出任培正中學校董,落款時間為1946年7月21日。信的內容如下:

           司徒夫子大人函文敬肅者:

           夫子經馬特使推薦,杜總統任命,參院通過,擔任美國駐華大使,消息廣播,舉國興奮。各大報紙著論贊賀。徐州教會得此佳音,群情鼓舞。恒心忝列門墻,尤為歡忭無量。現今國共分道揚鑣,干戈相尋,戰余黎民何堪再睹內戰。安得有大力之人調和雙方,排難解紛,使中國亟速建立統一民主之堅固政府。

           又中國八載抗戰,蒙盟邦美國提攜扶持,幸獲勝利。然而民力凋敝,元氣耗竭,今后如何救死撫傷,以蘇民困?以及中美邦交,如何更加敦睦,奠定世界永久之和平基礎?朝野中外,無不憂心如焚。

           吾師適于此時榮膺大使,萬民所歸,上帝簡選。恒心暨此地同工,盡夜禱祝祈求上帝護佑,福躬康寧壽考,完成上述重大責任,豈止中華民族叨蒙庇庥,人類福祉,實利賴之。

           茲有懇者廿余年來,恒心主持教會恪遵神旨,秉承師訓,以教育為培植人才之地,乃自事變前后,又擔任教會所立培正中學校長,以迄今茲。初中部業已立案,高中部立案現在著手趕辦。竊擬敦聘老師擔任校董。一經噓植,聲價十倍。現在師座拜命大使,望隆全球,如此懇求,實太冒昧。不過早蓄此意,并非自今日始。仍奉上應聘書一紙,肯否屈就本校校董,惟求夫子大人自行核奪,迅予賜示,是為至禱。專肅恭頌福履!                                                  

                      門生王恒心鞠躬(印章)

    附敦聘書應聘書各一紙

    主后一九四六年七月二十一日

          王恒心早年畢業于南京金陵神學院,曾師從于司徒雷登,是司徒雷登的得意弟子。在徐州,王恒心是非常知名的宗教人士,除了擔任西關基督教堂牧師外,大半輩子熱心辦學和做慈善工作。1932年,他創辦徐州私立培正中學(由培心、正心兩中學合并),并任校長一職。1938年5月徐州淪陷后,王恒心協助美國傳教士彭永恩夫婦,利用傳教士住所、教會學校和基督醫院,保護了3000余名徐州平民。1942年,在王陵路57號開辦培真中學(“培真”即“培正”),1945年日本投降后,恢復“培正”校名。第二年7月,因學校需要立案,成立校董會,王恒心便寫信給剛剛就任美國駐華大使的老師司徒雷登,懇請其擔任培正中學的校董。

           據王恒心之子、培正老校友、原淄博市副市長王裕民回憶,司徒雷登曾應王恒心邀請,在抗戰前來過徐州,在徐州培正中學禮堂作過演講,他的中國話說得非常地道。

           那么,時任美國駐華大使的司徒雷登會答應王恒心的懇求嗎?

           在信紙的末端,我看到了司徒雷登用毛筆寫下的兩豎行遒勁漂亮的小字和中英文簽名:

           茲愿就徐州市私立培正中學校董,此致徐州市私立培正中學校董會。

    應聘人 司徒雷登

    J.Leighton Stuart 

    中華民國三十五年八月十三日

           第二件檔案是徐州市私立培正中學校董名冊,日期為“中華民國三十五年十一月  日”,也就是1946年11月。這份名冊里的第四位校董就是司徒雷登,年齡71歲,籍貫美國,職務駐華大使,住址美國駐華大使館。

           第三件檔案是徐州市私立培正中學校董會議記錄,時間為“中華民國三十五年七月廿一日下午四時”,地點在培正中學會議室,出席人魯同軒、焦梓和、羅雁亭等9人,列席王恒心、韓慕韓,主席劉子馀,記錄魯同軒。報告事項6條,討論事項4條,其中第2條是,“決議推校董司徒雷登兼本會名譽董事長”。                           

           這三件檔案,非常可靠地證明了司徒雷登曾經擔任徐州私立培正中學校董并兼任名譽董事長的事實。這些檔案的發現,可謂揭開了舊中國徐州教育史上一段塵封的記憶。

           1946年7月,王恒心敦請司徒雷登任校董的信,司徒雷登欣然應允,在信上親筆做了答復。

           二、一張老照片引起的回憶:被歷史遺忘了的徐州建國中學

           第二組檔案卷宗名稱為“徐州市私立建國中學”,共有3件檔案:一張老照片,一份教職工名冊,一份校董名冊。

           徐州市私立建國中學我是知道的。據《徐州文史資料16輯》中的《解放前徐州十七所私立中學簡史》一文記載,這所學校原為徐東農業中學,1946年8月,魯同軒將校名改為“私立建國中學”,并任校長。校本部設在宣武路,二部在鎮平街。《徐州市教育志》(1991年第一版)中對這所學校也有記載,稱其于1946年由魯同軒創辦,由睢寧私立農中改建。卷宗中的教職工名冊和校董名冊正是這所學校所留存下來的檔案材料。

           這有什么不對嗎?是的,問題出在那一張老照片上。

           這是一張徐州建國中學全體師生的合影,但奇怪的是,師生中間卻端坐著一個日本軍官,懷里斜倚著一把軍刀,顯得不倫不類。人物背景為文廟大殿,照片上面還有一行小字:“徐州建國中學校全體教職員暨學生歡送森木顧問榮任開封憲兵司令攝影紀念 民國二十八年十月十六日”。

           這是魯同軒創辦的徐州私立建國中學嗎?從照片上顯示的時間和地點來看都對不上號。這張照片拍攝于1939年10月16日,而當時徐州正處于日偽統治時期。這顯然是另外一所學校,只是名字也叫建國中學而已。

           那么,這所建國中學是一所什么性質的學校?校長是誰?那個攜帶軍刀的日本軍官森木顧問又是一位什么人物呢?

           帶著這些疑問,我翻閱了《徐州教育志》、《徐州文史資料》等很多典籍,可是這些書上對此都沒有記載。看來,這所學校是真的被歷史遺忘了。

           因為整理和編寫校園史的緣故,我認識了很多培真、培正中學的老校友。一天,我與培真中學老校友、住在北京的中國著名水利專家趙立澍通電話時,順便提到了這張老照片,問他知不知道建國中學。老先生的回答讓我非常驚訝,他說他不僅知道,而且他就是在這所學校上的初中。拍這張老照片時,他正在上初一。

           我高興極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我問老先生能不能把這一段回憶寫下來郵寄給我,老先生欣然答應了。

           沒過多長時間,我便收到了老先生郵寄過來的回憶文稿。

           這篇文稿共有10頁,大概有7000字左右,我看完之后,終于對徐州建國中學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現略述如下:

           徐州建國中學成立于1939年,校舍為文廟(今徐州二中校內)的后半部(前半部已被日機炸成一片瓦礫)。當時全校只有一年級兩個男生班,一個女生班,共約100多人。

           校長叫劉紹昆,是“青年黨”的黨魁,常住北京。教導主任是劉新生,訓育主任是王憲徵。劉紹昆平時把學校主要委托給教導主任劉新生管理。照片中的日本軍官名字叫森木五郎,是徐州日本憲兵隊長,擔任學校顧問。劉紹昆與森木五郎關系非常密切,他是在森木的支持下辦起的這所學校。經查資料得知,森木五郎原來還是乙級戰犯,日本憲兵大佐軍銜,職務為華北派遣軍憲兵隊長,1947年5月14日在北京被中國政府處死。

           這個學校的教師大多是從北京聘請來的有名牌大學學歷的和有相當教學經驗的老師。比如講動植物學的魯秉文老師,課講得生動活潑,人人愛上他的課。國文老師吳近山,北京大學文學系畢業,文學素養極好,講課深入淺出,清晰透徹,令人愛聽。他并不按照課本順序一課課的往下講,而是自有系統有選擇的講當代和古典文學優秀作品。僅一年左右,學生們就對當代和古典文學有了一個慨括了解,文學素養得到大大提高,為今后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基礎。其他科目教師如幾何、英語、體育等等,也都非常優秀,此處不再一一列舉。

           建國中學除了教學水平高外,政治氣氛上也有些特別。趙立澍在回憶中說,建國中學有一個特殊的政治背景,即“青年黨”,這里的老師多數為“青年黨”成員。在開學前后,“青年黨”在這里開了一次代表大會,代表們就住在學校禮堂內臨時搭的大通鋪上。那些代表大都是穿著西服的青年人,散會后就紛紛的離去。從表面上看,這個“青年黨”肯定是個漢奸黨,日寇的御用工具,但在實際上卻令人琢磨不透。開學后,有的老師偷偷宣傳抗日,博得同學們的歡迎。因為日寇對學校并不直接控制,教職員中只有日語課由日本東本愿寺的和尚田中來教,他只管上課,下課就走,不過問政治。宣傳抗日的老師還有幾個,以訓育主任王憲徵講得最多。他除了宣傳抗日,還宣傳他們的青年黨,并組織一部分年齡較大的同學閱讀他們辦的刊物并進行座談。開學不久一次全校大會,老師講話后讓同學發言,同學們一個個慷慨激昂的抒發抗日激情,當一位叫宋躍宗的同學說得正激憤的時候,突然語調一轉,講起了中日友好親善等等,一時讓人感到莫名其妙。原來是校長劉紹昆陪同日本憲兵隊長森木五郎從后門進來了。森木會中國話,是個中國通。這位同學講完后,他們走到前面說了幾句就散會了。散會后,大家真是提心吊膽,但等了幾天,一點事也沒有,看來他們并沒有看出破綻。

           趙立澍在回憶中說,青年黨究竟是什么性質確實難以判斷,他認為,劉紹昆是投靠日本的漢奸,依靠森木為后臺擴張他自己的實力。而在發展其組織過程中被愛國人士打入,這些愛國人士利用劉紹昆作為掩護,暗中宣傳抗日。后來有傳聞說青年黨某部長是共產黨,被日本人抓走了,其后又聽到了二、三次類似的傳說。過了一、二年,劉紹昆也不來了,校長也不當了,換了一位姓吳的,王憲徵也走了,原來的老師也漸漸地換走了,抗日的氣氛才漸漸的淡了下去。

           在學校這樣的政治氣氛中,學生們受到了較好的抗日救國愛國主義教育。趙立澍說,他就是從這時開始,立志要做一個愛國家愛人民的人,要為國家的強盛貢獻自己的力量。讀書的目的就是為了國家富強,而不是為了個人升官發財。

            結語:日偽統治下的徐州建國中學真是一個特別的學校。它雖然是由親日漢奸在日酋的支持下創辦,但這所學校里卻洋溢著抗日愛國的激情和追求真理、渴求知識的熱情,反映了中國人民頑強不屈的民族精神。在舊徐州教育史上,徐州建國中學確實值得留下應有的一筆,而不應被遺忘于歷史的長河之中。

           (作者為徐州市第二中等專業學校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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