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19日徐州淪陷，日本侵略者的鐵蹄踏入徐州。日本軍隊隨軍記者田中以“徐州淪陷——令人傷感的情景”為題記錄了1938年5月21日、5月23日徐州市區(qū)的狀況，這是筆者在我市一家收藏商店收集到的日本《支那事變畫報》十八輯上的歷史資料。這份資料配有插圖，文字為日文，文中有“我軍在徐州遇到徹底的抵抗”、“無論走在這個城市的何處，都充斥著令日軍痛憤至極、足令發(fā)狂的標語”等令日本軍人沮喪和傷感的文字，這些文字也從一個側(cè)面再現(xiàn)了徐州淪陷時民眾的苦難與奮爭。
街頭“足以發(fā)狂”的抗日標語
資料中有一張清晰的插圖，插圖拍攝于徐州大馬路，背景是中富盛煤號的外墻。外墻上有三張標語，分別是“好男兒當兵去”、“洗雪國恥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中華民國萬歲”，標語的落款是隴海鐵路銅山車站。然而，在田中的文中，卻說標語是中國軍隊所為，顯然這不符合事實。
徐州淪陷前，徐州民眾教育館、徐州鐵路工人都書寫張貼了大量的抗日標語，這在《徐州文史資料》上有記載。正是如此，至徐州淪陷，街道上仍留下了大量的抗日標語。田中的文中也有這樣的敘述：“徐州——無論走在這個城市的何處，都充斥著令日軍痛憤至極、足令發(fā)狂的標語。在墻壁上，就連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貼滿了抗日、焦土抵抗等標語。這些惡毒的標語表明中國軍民堅決抗日，勇往直前。”
田中站在日本軍人的立場上，他把眾多的標語和徐州民眾的抗日熱情說成是受到了蔣介石的欺騙操縱，田中說：“徐州市民的命運被蔣介石的野心所蒙蔽。他的目的是獲得中國大眾的同情。他號召民眾‘絕對死守淪陷地’，‘動員民眾踴躍抵抗’，在大街小巷，都充斥著抗日的標語。如將‘日寇趕出中國，最后的勝利才是真正的勝利’。還有的把這些標語精心刻在磚瓦、石頭上，擺出永久宣傳的架勢。”
作為占領者的日本軍人，對于滿街的標語不以為然，覺得是商業(yè)運作，田中說：“就連商店的招牌上也隨處貼滿了此類標語。不過，也有可能是這些商家覺得，利用這些抗日宣傳文字與使用自家招牌相比較，更招攬客人也說不定哈！”
為了解徐州淪陷時的狀況，我曾去過王大路60號李詩美老先生家中采訪。李詩美1922年10月生，是徐州鐵路退休工人，徐州淪陷時他在樹德義飯莊（現(xiàn)江南春飯店）作伙計，親眼見證了徐州淪陷時的情景。李詩美說：“日本人來徐州之前，進行了多次轟炸，城里到處一片狼藉。飯莊的生意無法維持，老板王師父給了我五塊大洋讓我去鄉(xiāng)下躲一躲。我覺得老板待我好，不忍心飯莊在兵荒馬亂中毀于一旦，就把5塊大洋錢給了姑姑、姑夫，讓她們?nèi)ムl(xiāng)下暫避一時，自己回到飯莊為王師父看守飯店。當時的飯莊在徐州東火車站附近，在回到飯莊一路上看到最多的就是標語。”
從田中的資料和李詩美老先生的回憶中，可以看出，徐州淪陷時，在徐州城內(nèi)凝聚著濃郁的抗日氣氛，無論是大街小巷，還是商店、商鋪門面墻壁上幾乎都張貼著抗戰(zhàn)標語，徐州城內(nèi)成了標語的海洋。
“商店被標語覆蓋”而關門閉戶
徐州淪陷，商店關門，工廠閉戶，田中在文中說：“我們看到，連商店都被抵抗日軍的標語所覆蓋。也不知道這些被標語覆蓋的商店什么時候才能重回往日盈門的顧客。”
田中的這段文字顯然是掩蓋了徐州淪陷前，日本軍隊對徐州的狂轟亂炸，是日本軍隊的侵略造成商店關門閉戶，這是沒有了“往日盈門的顧客”真正原因。據(jù)當時《申報》報道：“5月10日，日軍飛機計7批26架次轟炸徐州，投彈230枚，津浦鐵路南天橋兩側(cè)、下洪鄉(xiāng)、順和街，子房鄉(xiāng)等被炸。因當時風大，火勢蔓延，無法滅火，大火燒了一天，計燒毀民房4000間，炸死燒死、炸傷居民300人。”“5月13日，日海軍航空隊出動70余架飛機和陸軍飛行隊十幾架飛機協(xié)同轟炸徐州北站，密集地投下巨型炸彈，徹底摧毀了徐州北站以及附近停靠的貨車、客車二三十輛。”
據(jù)李詩美老先生回憶，他回到樹德義飯莊，見到附近客棧、飯莊、商鋪幾乎家家關門閉戶，一片蕭條。其實不光是商店關門閉戶，工廠也閉門大吉，據(jù)《徐州文史資料》第一輯《徐州機械鐵工業(yè)發(fā)展經(jīng)過》一文記載：1938年5月，日軍侵入徐州，徐州人民出走避難，鐵工廠的機器，大部分都埋在地下以防掠奪。義聚昌鐵工廠、慎昌五金機器廠等廠被日軍占用工廠被迫關門。《徐州文史資料》第七輯《回顧咸利元肥皂廠的經(jīng)營》一文記載：1938年5月日軍侵占徐州城前后的一個多月，完全陷入了停產(chǎn)，工廠職員四散躲避到鄉(xiāng)下去了，秋初才回到城里，廠里所有的房屋被日本人搶占作了宿舍。
顯然，徐州淪陷時，狂轟濫炸打破了民眾的平靜生活，商店關門閉戶，工廠被占淪為軍營，市面上一片蕭條，這是日軍侵略戰(zhàn)爭造成的慘境，也是徐州人的無聲抗議。
“抗日演講在街面上盛行”
日本軍隊侵占徐州，理所當然地遭到了徐州人的反對和反抗，報道文稿中說：“在徐州，大概是只要說‘抗日’，買賣人就能賺錢，而年輕人就可以升官、甚至做英雄。另外，流動的抗日演講也在徐州市的街面上盛行。”“甚至就連一貫低調(diào)的女學生都外出宣傳抗日。”
在這些文字中，其中“說到‘抗日’就可以升官”不知田中這一說法的依據(jù)，但是在日本人占領徐州之前，確有其事。徐州機務段長程貴因為堅決抗日，被破格任命為津浦鐵路管理局代理局長，帶領291名鐵路員工南撤，這在《徐州鐵路工人運動史》上有記載。徐州淪陷后，日本軍隊占領徐州，這種現(xiàn)象就不可能存在了。但只要是抗日就會得到民眾尊崇，被視為英雄這是符合歷史特定情境的。至于街頭的抗日演講，田中文中有“甚至就連一貫低調(diào)的女學生都外出宣傳抗日”，說明當時的抗日演講在街頭相當頻繁，不然不會有女學生也走向街頭宣傳抗日。
據(jù)李詩美老先生回憶，他在為老板守護飯莊期間，看到青年學生在飯莊門前演講宣傳抗日主張，鼓動人們?nèi)ムl(xiāng)下參加游擊隊。這種演講是飛行集會，瞬間出現(xiàn)瞬間消失，演講完了立即離開。由于這些人是本地人，竄了幾個巷口就沒有了蹤影，日本兵也拿這些人沒有辦法。當然也懼怕抗日演講，恐怕鼓動更多的人反抗日本人的侵略，所以四處抓這些抗日演講的人。另外，鄉(xiāng)下的抗日游擊隊來徐州活動，那時出了蟠桃就是抗日游擊隊的地盤，這些游擊隊也時常來徐州城內(nèi)，放冷槍打擊日本鬼子。當時為了生存李詩美也去游擊區(qū)販煙，也和游擊隊員打過交道，那些游擊隊員和城里的居民沒有兩樣，來到城里進行抗日宣傳或者真槍實彈地和鬼子周旋，這些人讓日本人非常頭疼。
日本隨軍記者田中在《支那事變畫報》十八輯留下的歷史資料與李詩美老人等提供的見證完全吻合，真實記載了徐州淪陷時的情景，顯示了徐州人在徐州淪陷時，不屈不撓不做亡國奴的堅強意志和斗爭精神。
（作者系江蘇省總工會工運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