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村莊,如同腳上的鞋子,如同身上的衣服,穿習慣了……”在這個隱喻下作家陳恒禮開始解剖他的鄉村。
流經徐州的黃河故道在陳恒禮筆下是一個特定的區域,幾千年的“洪水走廊史”給這里留下特定的人文風俗,黃河多次“奪淮侵泗”給這里的人們固化了對洪水的恐懼心理——這是一塊多災多難的土地。他在這里出生,成長;他也曾從這里多次出走;他又一次次地返回這里,這個“心結”對于他這樣一個作家來說也是特定的。愛,眷戀,困頓,掙扎,希望與夢想在他的心里駐扎著,糾纏著,所以就有了他一次次地深入村街小巷,田頭地角的探訪。
黃河故道雖然地理獨特,但與整個中國鄉村經濟文化的大背景中所遇到的問題是一樣的。改革開放四十年,“三農”問題起起落落,與全國的鄉村一樣,它面臨著一次次希望和一個個困境。這可能是困擾作家陳恒禮的一個重要原因。他說:
——無論歷史多么悠久的村莊,只要條件允許,人們總是想改舊換新。
——問題是在換新之前,還有一個與舊格局舊世界決裂的過程,這個過程是痛苦的、是煎熬的。
作為作家的陳恒禮,作為“黃河故道人”的陳恒禮,這一判斷是正確的。
《決勝故道》的上部以奚仲的精神夢想貫穿對故黃河的歷史以及故黃河畔的鄉村生活、經濟體制等諸多方面作了整體的回顧和描述。痛苦、煎熬、夢想、尋覓,以文學家的姿態呈現了出來。我們看到,文中的細致面貌有著田野調查的影子,但又不同于田野調查的嚴謹,更多的是一種文人的情懷抒發。比如:
——鄉村是怎樣評選“好媳婦”的呢?在黃河故道的冬天里,好媳婦歷來是鄉間里一團融融的火苗。
——我忽然想到,原先貧困的鄉村生活,如果沒有孝道的溫度,將會更加的冷寂,生命也會更加的沉重。
這種抒情性的“解剖”,讓我們看到故黃河兩岸的人們在痛苦煎熬中的精神層面,他們用中國鄉村傳統的文化精神來抵抗經濟困頓的痛苦歷程。
《決勝故道》的重點應該是下部:奔跑的號子。這是對故黃河兩岸,黨、政府和人民,向貧窮落后宣戰,向“三農”固疾開戰,向“三農”現代化進軍的全景式描寫,場面恢弘,可歌可泣。
中國的“三農”問題是一個幾千年的古老問題,“三農”中土地制度又是矛盾的焦點。公田、私田,井田、授田,名田、王田,占田、均田,國有土地私有化……我們的祖上可謂絞盡腦汁,這里有一個既要確保國家機器運轉,又要兼顧人民利益的問題。解放后,中國共產黨人為了消除剝削走上了人民公社化道路,但這條道路依然沒有走通。改革開放讓中國共產黨人拿出勇氣走上了土地承包的道路,但新的問題來了,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深入,中國改革的試驗田,最先改革的農村改革成果被其它巨大的成果清零了,農民對土地的熱情很快轉入厭倦——這也許是中國歷史上最嚴重的一次。為什么?因為中國的改革開放已經踏進了現代化的門檻,但有一條腿始終在門檻外拖著不能全身進來。中國共產黨人意識到沒有農村的現代化,中國不可能完全實現現代化。今天的中國迎來了一場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大考!一個個“一號文件”,免去千年稅賦,實施種養補貼反哺農業等等,彰顯了黨和國家對解決“三農”問題的決心。
《決勝故道》的下部以村民建房為夯實地基的打夯號子,比喻領號人的重要性,接著引出當地縣委、縣政府的“11841”新型農業體系。從這一體系中我們看到幾千年的小農經濟耕作方式離我們漸漸遠去。農村、農民、農業在一個現代化的系統工程中成了一個整體。
“11841”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即:一個縣農業公司+十八個鎮農業公司+四百個村集體股份合作社+一萬名職業農民。這是一張整體覆蓋的網。在這個系統內,村黨支部領辦集體合作社,主要負責土地流轉,服務帶動農民專業合作社、家庭農場。縣級農業公司為鎮村經濟組織提供扶持資金。全縣四百六十六個村集體合作社,規模經營土地七十余萬畝。社均可帶動二三十名低收入戶務工,低收入戶可獲得“土地租金+入股分紅+進社打工”等多重收入,戶均年收入超過七千五百元。在這個系統中我讀了一些味道:縣鎮農業公司的成立標志著現代農業的市場化問題,是農業發展資金源頭和支柱。村集體股份合作社是土地流轉的動力和特色農業、規模農業的動力。職業農民是對農業生產技術的一次革命性顛覆。“土地租金+入股分紅+進社打工”為農民特別是貧困戶提供了生活保障和脫貧路徑。這個就是一個鄉村振興,脫貧攻堅,決戰決勝,全面小康系統!
在這個系統的引導下,我們看到陳恒禮給我們提供了高黨村、鯉魚山莊、陳井、大官莊、官山、嵐山、王圩、沙集、姚集等等一個個脫貧攻堅的范本。如果說脫貧攻堅的號角是朝霞,那一個個范本在故黃河兩岸閃閃發光這才有了鋪滿的意蘊。
我想,中國的“三農”問題是一個棘手的問題,但也是一個永遠也不能放下的問題,總有人要去做。完美也不是絕對的,只要今天比昨天好,明天比今天好,就好。作家陳恒禮去記錄故黃河兩岸的變化同時也展示了中國共產黨人的決心。
(民建 郭寶光)